因榕而名

□文/杨少辉   图/龙圣勇

榕树可谓是地处都柳江沿岸的榕江县最具特色的标志性树种了。

不论走在高楼林立的闹市街头，还是在巍然耸立的侗寨鼓楼旁；不论站在清澈的都柳江畔，还是在鳞次栉比的木楼边，一棵棵榕树傲然屹立，独木成林，遮天蔽日。山风徐来，榕树婀娜多姿，婆娑起舞，千媚百态，犹如一面面绿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，又如一座座绿色的山峁成为村寨中最耀眼的地标。

榕江县地处黔桂两省之间，处于苗岭山脉向黔桂九万大山的过渡地带，因而富有温暖湿润的气候特点。作为常绿阔叶树种，只要把榕树枝在村头寨尾扦插下去，十天半月就会萌发新芽。要不了几年，它定会枝繁叶茂，给人们撑起一片片绿色的天空。加上山风为媒，土地多情，榕树种子随风四处撒播，大自然实现了自然的繁衍生息，榕树便扎根在大街小巷、村头寨尾，成了都柳江沿线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。

其实，现在的榕江县，过去并非这样称呼。清雍正八年（1730）时，现在的榕江叫古州。据《黎平府志》记载：“榕生古州，枝叶柔脆，根旁丛生若七八树，多至数十条，合併为一，有十数抱。连蜷樛结，其荫可十余亩。古州‘榕城’‘榕江’以此。”后来，我查阅了清乾隆年间《黔南识略》，又对榕树作了如是记载：“溶、都二水，两岸皆山，惟车江自乐乡以下至厅城，几三十里之遥，迤逦潆洄，平原通坦，榕树参天，榕城所由名也。”遥想当年，车江河沿岸，几十里榕树葳蕤，葱茏茂盛，宛如青龙出山，何等壮观。榕江就是因榕树、因车江而生。

榕江就是这样，走过历史，穿越时光，让世人惊讶。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到榕江时，参观了三宝侗寨的古榕群。他在著名的《文化苦旅》一书中用了大量笔墨书写黔东南。其中，《伞下侗寨》一文深情地赞美了三宝侗寨的古榕树：“鼓楼前，隔着一个广场，有一排榕树，遒劲、苍郁、繁茂，像稀世巨人一般站立在江边。……这排榕树，是力量和历史的扭结，天生要让世人在第一眼就领悟什么叫伟大。我简直要代表别的地方表达一点儿嫉妒之情了：别的地方的历史遗址，全都失去了生命的绿色。”是啊，在榕江，街道两边清一色的榕树、乡村满山的榕树群，不能不让人顶礼膜拜，用“伟大”一词来形容也并不过分。

走进榕江车江大坝，沿河两岸生长着大量的古榕群。据专家调查，仅百年以上的榕树就有1000多棵，其中最大的一棵榕树胸径达12.4米，最高的一棵高过35米，最大的一棵冠幅达2990平方米。这些榕树林，树形如伞，形态优美，仪态万千。在榕树舒展的枝条上，受到湿润空气的催生，长着细长的棕红色气根。纵目远眺，那迎风飘飘的气根，宛如榕江城里款款而行的侗家少女那飘逸的秀发，又像侗家姑娘黛棕色的长裙随风摆动，袅袅婷婷、妩媚动人。想必这些参天榕树，一定从过去走来，目睹榕城的多少世事沧桑，与生活在这里的苗侗儿女共同经历着悲欢离合，却仍然古树新枝，蓬蓬勃勃，生机无限，让人叹为观止。如今，古榕群已纳入榕江国家级苗山侗水风景名胜区加以保护管理。

今年4月，我与省林业局调研组一起到杨家湾、三宝侗寨、国有林场等地考察。所到之处，榕树的倩影始终如影相随，始终在我的视野里摇曳，让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。

在三宝侗寨，一棵硕大的古榕树深深地吸引了我。走下车来，站在这棵古榕树旁久久地凝视着它的根部。你瞧，它的根部表面布满了蜘蛛网般发达的裸露根系。这些大如水桶、小如手腕的榕树根相互缠绕着，如同无数条乌梢蛇缠绕在一起，又像村里的篾匠在有意识地编织一件竹编制品一样。仔细观察发现，实际上很多根系是榕树的气根落到地面后，吸天地之精华、捉自然之灵气而长成了密密麻麻的榕树根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些气根与榕树的主根一起盘根错节，再也分不清哪是主根哪是气根了。它们牢牢地把根扎进大地的深处，为高大挺拔的榕树源源不断地提供充足的养料，默默地支撑着榕树这把绿色的巨伞。

伫立榕树下，我想起了珠郎娘美的爱情故事，脑海中浮现出传说中的侗族青年珠郎、娘美，怀抱着牛腿琴在榕树下边弹边唱的动人情景。同时，我还想起去年春节一场乡村足球超级联赛，让榕江卖鱼的小贩、开挖机的司机、跑外卖的小哥迅速火爆全网，榕江“村超”写进了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里，连习近平总书记在2024年新年贺词上都为榕江“村超”点赞。

事实上，榕江虽是个地处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，足球运动却有着深厚的根基。据1999年出版的《榕江县志》记载，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抗战时期，广西大学迁入大后方的榕江县城“避难”。当时，北迁的大学生们把足球带入了榕江。从没有见过足球运动的苗侗群众看到学子们在校园里踢足球，好奇爬上围墙悄悄观看。从此，足球的种子就这样在榕江生根发芽、茁壮成长。80多年来，当地群众连年自发举办一届又一届的乡村足球赛。每逢赛事，男女老少齐聚绿茵场边，鼓掌声、喝彩声、敲锣声不绝于耳，一浪高过一浪，那热闹场面不亚于当地苗侗群众举办的一场牛王争霸赛。站在榕树下，我这才真正领悟到“根深叶茂”的真谛。

此时，两个身着侗族服饰的年轻小伙姑娘正在榕树下拍摄视频，他们的说笑声打乱了我的思绪，把我从侗族凄美的爱情传说以及“村超”的成长故事中拉回了现实……

榕江，因榕树而生；榕树，又因榕江而名。